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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 章（第6页）

“公子既然决定去京城，还是早些动身为妙，彦甫先生惶惶不可终日，苦苦支撑这么多年，也真是难为他了！”

明尧摇摇头，叹气：“你们都下去吧，明日一早就动身，云渡风亭都与我同往。”

躺回床榻之上，他想着明日的旅程，不知不觉中陷入了沉睡。

【二】

唐光化四年十月，朱全忠发兵趋长安，表请昭宗幸东都，京城大骇。

同年十一月，朱全忠取华州，继入长安，架空唐昭宗。

这一年，我六岁。

三爷爷总是跟我说起他年少的往事。

夏日里，他坐在田埂上，水田里漾着四溢的稻香，牛蛙叫的格外亮，夜里风凉。

夏夜好像被盛放在荷塘。

“那时候真穷啊，家里吃饭都吃不饱，天冷，连烧锅的柴火都没有。

那时候你太爷爷不听你太奶的劝，非要把我捡了回来，你爷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，我来时，你太爷的四个兄弟，小的淹死了一个，病的病死，被匪盗打死的打死。”

“你爷就只有一个姐姐，没有兄弟，我也小。

那一次，你太爷爷本来不让我去，可奈不过我缠他，所以跟着大人们，也去山里捡柴。

那是秋天，你爷就跟同村的男人们相伴渡过淮河，带着我，到西边的小山上，去拾柴火。”

他说，那是中秋过后不久，山里的齐人高的野草多半枯黄了，我爷跟大人们忙着四散去找柴火，他则一直在那个破败的小院里捉虫拔草，行至野草丛更深处，便突见那枯井里窜起来一条人粗的大白蛇，细鳞密布，周身闪着白光，那大蛇蛇身扭动，怒气腾腾地朝他吐着红信子。

三爷放声惊呼起来，爷爷闻讯窜过来，却哪里还见什么大蛇。

那大蛇真大，三爷说。

那院内井口枯叶堆积，草木碎屑绿藓尘泥遍布，那大蛇白色蛇皮竟一尘不染，白色蛇鳞幽幽闪光，只是刹那，竟游离不见，踪影全无…….

“这竟不算奇的，奇的是那大蛇周身散布白光，有两只前爪，额头有冠啊。”

“有邻村的上年纪的老人对我说，那是有了道行的蛇妖。”

一听到这里，我就觉得没趣味儿。

白蛇的传说，三爷爷也已不知说了多少遍，无非是，貌美的蛇妖报恩于凡人所成就的一段风月事。

不知道三爷爷所说的大蛇，是不是也跟说书先生嘴里说的一样是貌美且法力高强的女蛇妖，修炼千年，是要报哪个俊秀小生的恩情了。

但我七八岁，三爷爷已经近五十。

村里人都说三爷爷年轻时候，中等身材，中等个头，连样貌也是中不溜的，夜里睡不着，想起貌美的蛇妖来，胡思乱想：三爷爷实在无法与美貌的女妖精相配的。

我整日里嘴里念着蛇妖，爷爷就要斥责三爷爷，说他净会编些故事哄孩子。

三爷爷说，才子配佳人，才好。

但我不懂什么是才子佳人，只是觉得念出来很好听。

于是我就越发的着迷。

雪霖每每来找我玩儿，也跟我说起河坝堤上的白色蛇皮。

我登时瞪大了眼睛。

雪霖出门，她的父母从未责怪过她，而我只要出去，必然遭受斥责——娘说，希望我能多读书认字。

我也想去河坝堤看看河里的大水，高高的河坝堤上蛇们密密麻麻褪下的灰白色蛇皮，回家前还能带回甜美的茅根，可是想起我爷扬起的大巴掌和父亲板起的脸孔，我还是打消了出去玩的想法。

“我爷说了，蛇好爱在春天蜕皮。”

雪霖说完，期待我的答复。

“晌午咱们趁你爹娘睡午觉我来找你，怎么样？我就在你家门口等你。”

“好，那你可别喊我，你一喊我，狗就该叫了，爹娘听见，我又该挨打了。”

我为自己的完美计谋喜不自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