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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的乖乖,那我出去了,好几日没玩两局,手里痒痒,等我赢了钱回来好张罗酒席。”
末了,席慕白揣着二钱银子跑没了影,箫娘还站在晾衣裳的绳索下,朝西厢阖拢的窗户上远眺。
或许是席慕白无意的话点醒了她,半晌,她捡起预备晾到卧房里的肚兜,公然晾挂在绳索上。
那是一件猩红的肚兜,胸口绣小小一枝黄梅,娇姿艳质,独具风流,在春风里——
不知是想引诱什么,大约是每个男人肚子里那点为色而拼的冲劲。
反诱来夜,新月如钩,缺的那大半月亮大概跌碎成了星,漫天散落着锦绣。
临近的秦淮河再度沸腾起来,富庶繁华的余韵飘飘意远,落在箫娘耳边。
她几乎可以想象,那里的客人如何锦衣绣袍,怎样挥金如土。
南京城,最不缺阔绰大户,乌衣巷周遭满是权贵,秦淮河夜游富商,有钱有权的那么多,偏偏缺了她一个。
窗下思及,她很有不服气地把眼眺望西厢的隐隐烛光,那是她坠底人生里的唯一指望了。
她莫名笃定地相信,席泠不是个没良心的人,只要她待他好,一定能得到回报。
她由哪里寻了针线包,去往西厢叩门。
席慕白未归家,席泠的门开得比往常快些,可眼仍是冷的,“有事?”
他没说“请问”
,箫娘暗里松口气,把毕生仅存的一点纯真尽数涌在眼中,浓卷的睫毛扇一扇,“我瞧见你前日穿的衣裳袖口破了,我替你缝补,你寻出来。”
席泠把着门,倏而一笑,有两分鄙夷。
箫娘不懂这点鄙夷从何而来,但她见惯了这样的笑脸,不大往心上去。
她由他手臂下弯腰钻进屋,把屋子匆匆顾盼一圈,简单的架子床,挂着靛蓝的帐,窗下一张书案,铺陈纸笔,墙根还下有几个破旧的箱笼。
翻开一箱,是满当当翻得摇摇欲坠的书,又一箱,仍是书。
最后一箱,是几件叠得齐整的衣裳。
箫娘寻出那件银灰直裰,坐在床上穿针,正对着椅上他笔直的背影,“好孩子,你是几岁开始念书的?”
他没答,箫娘将线打结,剔他的背一眼,“这么年轻就考了进士,又是几岁考的秀才呢?”
仍没回应,箫娘却不灰心,关于那些汲汲富贵的目的,她素来有着百折不挠的坚韧,“我的儿,你娘是什么时候没的?”
那片冷墙似的背影终于转过来,目光刻意暴露出一丝狡黠的野性,“你觉着,勾引我有用么?还是你在吴家,也是这么勾引吴老爷来着?”
这是箫娘头一遭见识不加掩饰的他。
她回应与他的,也是抹毫不装点的、轻蔑的笑,“姓吴的那个老王八蛋,勾引他,用得着费什么心思?不过一点手段,那把老骨头就酥了。
要不是他那个母老虎似的老婆,我何至于沦落到这里来?”
同样,这也是席泠第一次见识她不加妆扮的市侩,她拉扯出长长的线,将她秀丽的脸割成两半,一半是花做的容颜,一半是冰捻的魂魄。
很奇怪,那种市井里的庸俗由她冰冷的骨头里散出来,好似冷月孤星也蕴藉着烟火气,缩短了天上与人间的距离。
令席泠产生一种错觉——琼楼玉宇是真的,只要他一抬手,凡人或可摘星。
作者有话要说:箫娘立志要翻身农奴把歌唱,并且在这条道路上坚定前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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