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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仍旧是谢有琴心里无法弥合的一道伤口,他知道。
“妈妈,”
谢雨浓眨了眨眼睛,看起来没有委屈,也没有悲伤,只有一种超越孩子的平静,“我不怪你。”
你也是被人绑在这里的。
囿于昏天黑地的夜,惨白的梦如同温柔监牢困住母亲,孩子的眼睛每眨一次,那些纯粹的美好都只不过是碎玻璃渣子,飞进谢有琴的嗓子。
他是那个男人留下的孩子,这无可改变。
谢有琴的肩膀剧烈地颤动着,很快她就无法忍住她的痛,她哀恸地哭嚎起来。
就像司沁怡在戚情死的那天,坐在地上,那样的哭。
好像有魂魄会从她长长的脖颈,随着每一次叹息呕出来。
吕妙林的眼眶通红着,她抱紧了女儿,不住亲吻着女儿的头发,将她带出了房间。
哭声愈远,谢素云坐到床前,对安静地扑闪着眼的谢雨浓微微一笑,这笑容是有些苦涩的。
她终于意识到她们的不称职,让这个孩子过早地接触到了他不该承受的痛苦,承担了他不该承受的责任。
“太太。”
谢素云回过神:“嗯。”
谢雨浓静静地看着她,沉默了一会儿,才问:“爸爸和令阳小舅舅,就像戚怀风姑姑和爷爷那样吗?”
那一瞬间,有一种恐惧和错愕在谢素云的眼中震颤着,她颤抖着抚摸着谢雨浓的脸,老妇人粗糙的手掌心磨红了孩子稚嫩的脸庞。
而孩子的眼睛依旧静悄悄的,显出一种特别的笃定。
“……不是。”
谢素云努力睁了睁眼睛,笑容有不可察觉崩裂,她尽量平静地扬了扬下巴,保持着一如既往的优雅和庄重,甚至再说了一遍——
“不是。”
而谢雨浓自始至终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的曾祖母,曾祖母是他的世界里最正直的人,她从不说谎。
谢素云收回目光,扶着床沿站了起来,她自言自语似的说要去看看谢有琴,说话间便出去了,步伐有些蹒跚。
——可她说谎了。
谢雨浓望着床顶白色的纱幔,静静地出神。
他想起司沁怡坐在地上痛哭的模样,想起她发疯似的大喊着被玉梅婆婆她们抱出灵堂时的模样。
他耳边的尖叫,丝毫不比司沁怡的弱,甚至更为歇斯底里。
像长久压抑的洪水,一下子决了堤。
那是妈妈的痛苦吗?妈妈不能叫,不能喊,不能发疯,只能用手帕悄悄在不悦的时候掩一下嘴唇。
那样一个手势,轻飘飘的,真能化解仇恨吗?而不是化成鹅毛,日积月累,一层又一层铺满躯体,最后把人要压死了,连喊叫也变成呜咽吗?
谢雨浓不想原谅母亲。
可他从此愿意理解,并同情母亲。
那些被抛下的人,本该相互拥抱着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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